精华速览：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对文化和旅游发展作出有关部署。本文从服务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构建中华文明标识体系、创新文化遗产活化利用、完善现代旅游业体系、培育战略性支柱产业、增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等六个维度对“十五五”时期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进行展望。本文认为，“十五五”时期我国文化和旅游发展将迎来系统性的深刻变革，其核心趋势是从单一的经济产业向赋能国家综合发展的“战略基石”与“幸福引擎”全面升级。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提出：推进旅游强国建设，丰富高品质旅游产品供给，提高旅游服务质量。提升入境游便利化国际化水平。推进文旅深度融合，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业，以文化赋能经济社会发展。本文从服务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构建中华文明标识体系、创新文化遗产活化利用、完善现代旅游业体系、培育战略性支柱产业、增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等六个维度，对“十五五”时期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进行展望。
服务人民美好生活需要
“十五五”时期，文化和旅游服务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将呈现出更加深刻的价值重塑与模式进化。其核心趋势是从周期性、可选择的经济消费，转向常态化、高品质的生活刚需和基本民生保障。文旅产业将不仅是国民经济体系中的一个行业类别，更是深度融入国家战略与人民生活的“幸福基础设施”。这一转变的标志，是形成“以人民为中心”的文化和旅游发展评价体系，即从关注游客人数和综合收入等经济指标，转向更加重视对旅游休闲满意度、文化获得感与生活幸福指数的综合评价，使其真正成为可感、可知、可衡量的“民生产业”与“幸福产业”。
在这一进程中，人民对文化和旅游的需求特征将呈现出深度化、个性化和精神化的鲜明特质。从简单的“打卡式”观光向对目的地文化内涵与生活方式的深度沉浸式体验转变。游客追求的将不仅是眼前的风景，更是场景背后的温暖故事、情感共鸣与知识收获。因此，文化和旅游供给将呈现出“体验经济”的极致化特征，各类高度细分、精准定位的消费新场景蓬勃涌现，无论是在城市更新中展现新面貌的古城老街，还是乡村原野上生长的传统村落，都将成为没有围墙的博物馆、没有舞台的剧场，通过文化、科技与休闲的融合，为不同圈层的消费者提供高度细分化的、能激发其精神认同和社群联系的独特体验。
与此同时，文化和旅游服务的边界将充分拓展，其最显著的特征是迈向全龄友好、公平普惠的新阶段。服务对象将从标准化“游客”模型，细分为包括儿童、青年、中年、老年和残障人士等在内的多样化群体。这意味着旅游环境规划、旅游设施建设和旅游服务提供等都必须充满人文关怀的细节。从完善无障碍旅游设施到设计适老化旅游路线，从打造亲子探秘空间到开发年轻人社交创意产品，其目标是构建消除物理与心理障碍、包容所有人群的全龄友好型社会空间。最终，“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将涵盖文化和旅游运行的所有方面。这将是一场从“管理”到“服务”、从“规模”到“品质”的全面升级。文旅产业将通过智慧化管理、标准化建设与人性化服务的深度融合，努力为每一位游客提供有温度、有尊严、有保障的文化和旅游体验。服务质量本身将成为衡量文化和旅游发展成效的最终标尺，确保在“十五五”时期的壮美画卷中，文化和旅游成为美好生活的坚实支撑和组成部分。
| 构建中华文明标识体系
“十五五”时期，“构建中华文明标识体系”将从一项宏大的文化命题，深化为具有清晰战略路径的国家文化工程。其核心趋势是从对文化遗产的局部性、零散性关注，转向对中华文明起源、形成与发展的整体性、系统性阐释与呈现。这一体系将不仅是学术研究的对象，更是要通过可感知、可理解、可共鸣的国家文化符号和叙事，构筑起全体人民的精神家园和文化自信的坚实基石。在这一进程中，“文明标识”的探寻与构建将从书院走向田野，从专业领域进入公共视野，通过跨学科、跨部门的协同努力，致力于回答“何以中国”这一问题，让厚重历史变得可知可感。
这一体系的重要特征将是“实证性与叙事性的深度融合”。一方面，我们将以前所未有的严谨态度，通过现代科技考古与深度学术研究，在中华大地上“擦亮”更多诸如贾湖、牛河梁、良渚、石峁、陶寺、二里头、殷墟等能够实证中华文明悠久历史与多元一体格局的关键遗址，更加凸显其重要的时空坐标意义。另一方面，我们将超越对器物和年代的简单陈列，致力于深度阐释这些文明遗存背后所蕴含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和道德观，并通过国家文化公园建设、重大文艺创作和沉浸式文化体验等，将这些深刻的文化价值与文明特性转化为打动人心的故事、震撼心灵的场景和引发共鸣的体验，让沉默的文物开口说话，让静态的遗址释放出跨越时空的精神能量。
与此同时，文化遗产的保护与管理将呈现出“活态保护”与“综合治理”的鲜明特征。系统性、整体性保护将成为不可动摇的底线，但这并不意味着将遗产封存起来。相反，“十五五”时期将大力推进文化遗产的系统性保护和统一监管督察，打破文化和旅游、住房城乡建设、水利、交通运输、农业农村等部门之间的壁垒，形成保护合力，最终让文化遗产“活”起来，深度融入现代生活。无论是通过博物馆的创新策展与社会教育，还是通过非遗传承与当代设计的巧妙结合，或是通过数字技术将文化遗产融入线上空间，都旨在让古老的文明智慧在当代社会焕发生机，成为滋养城乡建设、产业创新与艺术创作的源头活水。
最终，中华文明标识体系的构建，将在全球视野下形成其价值闭环。这一体系不仅是面向全民的历史教育与文化认同工程，更是中国主动参与全球文明对话，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战略基石。通过这一系列清晰、权威、生动的文明标识，我们将能够更加自信、从容地向世界阐释中国人的文化基因、中华民族的精神特质和中华文明的当代价值，从而在增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中占据更为主动的话语地位，让世界在理解中华文明的深厚底蕴中更好地理解当代中国。
创新文化遗产活化利用
“十五五”时期，文化遗产的活化利用将迎来深刻变革，从“保护与利用”的二元对立，走向“在保护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的有机统一。我们将见证文化遗产的角色发生根本性转变，它们不再仅仅是被展示、被研究的客体，而是将被视为能够赋能当代生活、激发文化创造、驱动社会发展的宝贵资源与活态资本。文化遗产的“活化”内涵，将从技术性的“修复与展示”升华为系统性的“价值再造”与“情感连接”，让文化遗产真正融入时代脉搏和人民生活。在此进程中，核心趋势是文化叙事的全面革新与文化体验的深度沉浸。无论是文物、文保单位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其活化利用都将超越简单的实物陈列或技艺表演，转向构建可感知、可参与、可共鸣的“故事场景”。博物馆藏品将借助人工智能、扩展现实等数字技术从静态展柜中“走出来”，在虚拟与现实的交融中重现其制作过程、使用场景与文化意境；红色遗址将通过沉浸式剧场和情景研学，让参观者与英雄人物产生跨越时空的情感对话；非遗技艺则将通过与现代设计、品牌营销和时尚生活的跨界融合，从“被保护的遗产”转变为“被推崇的潮品”，在当代消费中重获新生。
与此同时，文化遗产活化的主体与场景将极大地拓展，呈现出社会化、网络化与生活化的鲜明特征。博物馆将彻底突破传统建筑的物理边界，其创新活力不仅体现在展览策划上，更体现在作为城市“文化客厅”与“创意引擎”的功能上。博物馆通过文创开发、社区活动、夜间开放等形式，能够将文化资源辐射至更广阔的社会空间。文旅公共服务将超越“建馆设站”的传统模式，通过“嵌入式”服务、“复合式”场景，将旅游咨询、公共文化、文物展示、非遗体验等功能融入景区、商圈、街道和社区，建成“15分钟美好生活圈”，实现文旅服务的普惠与共享。最终，文化遗产将不再是一个个孤立的点，而是通过与旅游、教育、体育、健康等产业的深度融合，织就一张遍布全域、融入生活的文化服务网络。“科技赋能”和“人文引领”将成为文化遗产活化利用的根本驱动力。数字技术不仅是文化景观的再现工具，更能激发文化遗产的生命活力，使得文化遗产在数字时空中获得“永生”，并催生全新的数字文旅业态与消费模式。文化遗产活化利用的最终指向，是让人民获得知识启迪、审美享受和精神滋养，从而在内心深处建立起更加坚定的文化认同与自信。
完善现代旅游业体系
“十五五”时期，“完善现代旅游业体系”将标志着我国旅游业从高速增长阶段全面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其核心特征是从追求“数量红利”转向深挖“价值红利”，构建以内生动力驱动、供需动态平衡、兼具人民幸福感与国际竞争力的现代产业体系。现代旅游业体系的完善并非单一要素或环节的优化，而是一场涉及发展理念、供给结构、产业边界与治理模式的深层次变革。
在这一进程中，旅游业的空间形态将率先变革，传统的“景点旅游”将让位于“目的地旅游”的深化实践，其标志是旅游目的地建设的整体性与系统性空前提升。“世界级旅游目的地”建设将超越对少数核心景区的点状投入，而是致力于构建景、城、人共生共融的有机生命体。这意味着城市本身将成为最大的旅游吸引主体，其历史文化底蕴、公共服务水平、社会文明程度与宜居宜游环境将共同构成目的地竞争力的核心。与此同时，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旅游景区和度假区将不再是孤立的“飞地”，而是通过与周边城乡的深度融合，形成辐射带动的增长极，推动特色旅游资源以更富创意、更具可持续性的方式得以利用，最终实现从“观光游览点”到“生活体验区”的升级。
驱动这一体系演进的内在动力，源于产业边界的模糊与要素价值的深度重构。“文旅+”将内化成为产业发展的底层逻辑，其表现是“文旅体学康养”跨界融合将催生出层出不穷的新业态与新消费空间。旅游不再仅仅是“看风景”，而是在一场体育赛事中感受城市活力，在一次文艺演出中体验传统文化，在一季旅居中参与本地生活。这种融合将促使旅游服务要素的文化内涵得到极致彰显，让一餐美食成为民俗风味的探索，一家民宿成为生活哲学的展示，一件文创成为传统记忆的载体。整个旅游行程将因此成为高品质的文化消费与美学体验过程。
最终，体制机制创新和管理能力现代化将支撑现代旅游业体系高效运转。“十五五”时期将出现更多跨区域、跨部门的协调管理机制，文化和旅游监管方式将更加柔性化，在守住安全底线的前提下，充分激发市场与社会的创新活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化将引导资本与资源转向高品质、差异化供给，从而形成既能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又能承载国家战略使命，既充满内生创新活力、又具备强大国际竞争力的现代旅游业体系。
培育战略性支柱产业
“十五五”时期，文旅产业的战略性支柱地位将实现从“政策定位”到“发展绩效”的深刻演进，其核心特征是从一个相对独立的行业部门，演进为能够强力渗透、赋能并引领国家重大发展战略的“融合引擎”。这一时期，文旅产业的价值将不仅通过直接的经济贡献来衡量，更体现在作为一种强大的驱动力量，在推动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交通强国、美丽中国与健康中国等宏伟蓝图转化为具体实践中所发挥的不可替代的交叉赋能作用，成为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一个关键变量。
我们将见证“文旅+”与“+文旅”模式的深度融合与广泛实践。依托“景城融合”，文旅不再是城市功能的补充，而是城市规划与更新的核心维度之一，通过塑造城市文化品格、活化历史街区、繁荣夜间经济，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在广阔的乡村，“农文旅融合”将超越单纯的乡村旅游接待，通过挖掘在地文化、打造特色农产品品牌、发展创意农业，将绿水青山、田园风光和乡土文化转化为可持续发展的“金山银山”，使文旅产业成为乡村振兴进程中激活内生动力、促进共同富裕的支柱性产业。文旅产业的支柱性将体现在其对国家重大基础设施与战略的“价值增值”上。“交文旅融合”将使交通线路本身成为一种旅游产品，沿着高铁网络和风景道体系生长出充满活力的文旅经济带，让“道路”变为“景观”，让“服务区”成为“目的地”，从而极大提升交通基础设施的综合效益与用户体验，服务交通强国建设。同时，文旅产业将成为践行生态文明理念、推动健康中国建设的生动载体。生态旅游通过对国家公园、自然保护地的可持续利用，将“绿水青山”的生态资源转化为人民可亲近、可感知的生态产品，推动美丽中国建设；而康养旅游则将医疗、养老、康复、保健等资源与度假休闲深度结合，催生出庞大的康养消费市场，为人民提供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生活解决方案，成为健康中国战略中极具活力的产业支撑。
最终，文旅产业作为战略性支柱产业的成熟标志，将是其构建起一个韧性强大、内生增长且紧密联系美好生活的产业生态。其产出不仅是产业增加值和就业的增加，更是区域发展平衡、城乡面貌改善、生态环境优化以及人民生活品质和健康水平的提升。
增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
“十五五”时期，文化和旅游在增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中的角色，将实现从“文化使者”到“战略纽带”的深刻转变，其核心趋势是从单向文化输出和浅层观光往来，转向构建基于双向对话、深度理解和共赢合作的全球文明对话生态。这一时期，文旅交流将不仅是外交活动的点缀，而是成为国家软实力建设的核心支柱，成为促进民心相通、展示中国形象的战略性力量。这一转变的标志，是交流互鉴的目标将从“被看到”升级为“被理解”，从“被欣赏”深化为“被认同”。
“主动展示中国形象”将告别程式化宣传与宏大符号的堆砌，转而致力于发掘并讲述更具个体温度、时代气息与人类共通情感的中国故事。更多当代中国人的创新活力、生活方式与精神世界将通过纪录片、社交媒体与文艺创作等，成为世界理解当代中国的窗口。与此同时，技术与模式的创新将显著助力国际传播效能的提升。通过运用全球流行的视听语言、与海外知名文化机构及创作者开展深度合作、打造具有全球吸引力的文旅品牌，使中国文化融入国际主流传播渠道，实现从“推送”到“需求”的关键转变。
文化交流将超越传统演出、展览的单一模式，向着共建共享的平台演进。我们将见证中外联合考古项目、共同策划主题旅游年、合作经营文旅度假区等深度融合形式的兴起，使文明互鉴成为一个共同发现、共同创造的过程。这种深度互动最终将系统性地促进入境旅游的发展。这要求我们超越景点建设本身，为全球游客打造“友好中国”的环境，包括免签或简化签证流程、全覆盖的国际化电子支付、多场景多时段多语言的服务和符合国际标准的旅游公共服务等。这不仅是提升旅游竞争力的关键举措，更是中国开放、自信与包容精神的直观体现。“十五五”时期的文明交流互鉴将形成润物无声的“文化引力”，其源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展现出的当代创造力、为全球共同议题提供的中国智慧，以及为世界游客提供的独有的深度体验。当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能够在中国轻松旅行、真诚交流，并从中获得启发与愉悦，文化和旅游便真正成为了联接中外、沟通世界的坚实桥梁。
总体看来，“十五五”时期，我国文化和旅游发展将迎来系统性的深刻变革，其核心趋势是从单一的经济产业向赋能国家综合发展的“战略基石”与“幸福引擎”全面升级。这一时期，文化和旅游将不再局限于浅层的观光休闲，而是以“服务人民美好生活”为根本宗旨，通过“构建中华文明标识体系”和“创新文化遗产活化利用”，深植文化根脉、筑牢精神家园，为发展注入灵魂。在此基础上，我国的现代旅游业体系将加速成型，并通过与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等国家战略深度融合，将文旅产业真正培育成为拉动内需、促进共富的“战略性支柱产业”。最终，所有内在的繁荣与自信将汇聚成强大的“文化引力”，通过更高水平的“中外文明交流互鉴”，向世界展示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
作者黄璜为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旅游专家，中国旅游研究院（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研究员、博士后合作导师
（原题：《“十五五”高质量发展专家谈 | 黄璜：“十五五”时期文化和旅游高质量发展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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